大厂外包岗,是当前互联网大厂极为普遍的用工模式,有些企业的外包岗比重甚至超过正式员工。因此服务外包产业也随着互联网行业近年来的高速发展而水涨船高。
根据商务部数据显示,截至2021年12月底,我国服务外包产业累计吸纳从业人员1395万人,大学及以上学历占64.3%,其中大量从业人员流向互联网、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领域。仅中软国际、软通动力、文思海辉三家软件外包巨头的员工就超过20万人。
大厂外包人,是现代互联网企业眼中性价比更高的螺丝钉,是公众认知中的“福利薄、不稳定”的临时工,也是与正式员工间永远隔着隐形玻璃的“工具人”。
自2021年开始,互联网行业资本遇冷、监管趋严,让后疫情时代掀起的数字化热潮逐渐回归理性。大厂纷纷砍掉多条业务线、各部门裁员优化,这让大厂外包人的岗位也饱受挑战,而围绕着大厂外包人的社会认同与自我认同也再次引起关注。
大厂群体间的社会认同
过去20多年,十亿中国人源源不断地接入互联网,形成了全球最为庞大、也最有活力的数字社会。截至2021年6月,我国网民规模达10.11亿,互联网普及率达71.6%。
在互联网高速发展期,企业不断转变业务赛道,内部结构朝令夕改。因此,外包人员为互联网企业的快速崛起提供了性价比极高的燃料动力。对于不确定性强的探索性项目,或是更为具体的操作工作,外包人员可以直接减少人力成本和用人风险。
对于企业而言,外包人是好用的燃料。然而在实际工作中,大厂各群体间却存在着不同的社会认同。
去年,一个关于企业外包人的帖子在职场社区脉脉上引发热议。有程序员表示,自己在工作中带了一阵子外包同学,“感觉外包同学有很强烈的怕担责意识,讨论问题时首先的发言就是甩开责任”。他建议,外包人员在工作中增强主人公意识,把自己当成正式员工一样去做事情。
对此,有不少脉友表示不认同:“外包员工把自己当正式员工,那公司也把外包当成正式员工吗?估计是不能。”外包人员存在着身份、薪资、地位等方面的限制,在有的脉友看来,他们是“不可能跟正式工一样认真干的。如果他们非常合你的意,用起来顺手,水平也不差,你就该有危机感了”。
工作时就讲求同等责任,福利安排上则显出身份不同。有几位程序员戏谑道,“然后某大厂的‘主人翁’晚上加班吃了公司一袋泡面被HR骂‘要认清身份’”,“真事!之前公司中午有水果,一个专业水平很高的外包同事有次拿了一个,被发水果的看到,说外包不能拿!你们能想象一个大汉脸都红了。”
的确,特别是在外包员工较多的项目组,领导会希望外包员工有更强的主人公意识,对工作更加负责任。但对于外包员工而言,由于受福利差异、稳定性差等因素影响,自己与企业并没有归属关系,承担再多的工作和责任也不能带来薪资和职业的成长,还有可能背锅。因此最好的是当个螺丝钉,完成分配好的任务就两相不误。
1979年,亨利·塔菲尔(Henri Tajfel)和约翰·特纳(John Turner)曾提出社会认同理论,并将其分为三个基本认知过程:类化、认同和比较。人们通过确认自己归属的社群、认同社群普遍特征,并进行群际比较,进而形成对自己群体优势、地位和声誉的认同,并产生内群体偏好和外群体偏见。
特别是在大厂高速发展的近几年,辉煌的业绩也产生了畸形的内卷文化,加深了正式员工与外包员工之间的隔阂。
正式员工一面享受着企业辉煌发展带来的高薪酬福利,一面需要身体力行疯狂加班,因此,对置身事外的外包员工时而有优越感、时而羡慕他们不用如此内卷。而对于外包员工而言,业绩、福利都是别人的事,与自己并不相干,因此有些外包员工就想得开,到点就下班。
在脉脉上,一位腾讯科技认证员工发帖说:“外包都是大爷啊,晚上八点看要走,就叫他做完需求再走。被回:我做不做都这点钱,做完你奖金分我啊,然后头也不回走了。”
对此,有金山云认证员工表示,不要黑化外包,外包同学说的没错,干的一样的活,福利基本全无,凭什么多待。对此,不少脉友表示赞同:“正式工最搞笑,谈责任讲义务的时候就说一个团队,分福利薪资的时候就你是外包了。”“说的没毛病啊,甲方的作息为何要给外包加上。”
为什么互联网企业偏爱人力外包?认证为阿里巴巴的脉友对此不解,(外包用工)成本也不低,比P5还高,但很明显外包用起来并不比P5好用,为什么不直接招刚毕业1年的P5呢?对此,科锐国际认证员工表示,用外包省了招聘的事情,数据也好看,踢了你也方便,干得好也可以转正。也有阿里巴巴员工解释,正式员工除了五险一金的成本,最主要的还是说不要就不要了,员工得N+1才行。
大厂外包人的自我认同
事实上,为营造表面和谐的氛围,大厂领导往往都会宣称自己“一视同仁”,然而身份的微妙差别总会在不经意间浮现。
除了薪资待遇上的差异,外包人员也会感受到内网权限、餐饮、活动,工牌颜色或标码等各方面的微小差别。“外包真的太难了,哪怕是和同事做一样的事,开一样的会,加一样的班,但是部门聚餐也不会叫我,走哪都有门禁。甚至连内网都登不上去,这种小细节真的太伤人了。”
与此同时,和正式岗位相比,外包岗的学习机会并不多,大多是一些重复性的末端工作。职业发展的天花板让他们的成长空间受限,归属感与成就感的缺失让他们茫然无措。
有脉友分享了其在华为OD一年,最终选择离职的原因:“即使你做的再努力,工作再出色,他们宁愿去花费力气培养一个华为正式员工,也不愿意给外包员工一个机会。”而且在对外沟通其他部门时,“这种偏见是根深蒂固的”,刚才又听到同事在带着标签骂:“你们这些OD我真是服了”,也有人被指着骂你们这些外包员工什么都不懂,让华为员工来跟我沟通。
“没有归属感。”一位大厂外包道出了这一社会群体的心声:想学大厂核心技术?动动脑子想想,谁会让你一个外包自己从0到1。我是准备跑路了,不是工作能力问题,是觉得真的没啥能包装的,说不定出来你还脱节了。
但也有一部分人充分享受着外包岗带来的部分好处。
一位认证前顺丰科技员工就列举了外包的好处:下班早,没有PPT述职,人际关系简单、想pua没门,可以光明正大划水。也有脉友表示,半体制内的外包是真的香,适合家庭压力一般、目标期望不那么卷,不是拿命换钱,收入还中等,主要想够闲的人。
一位支付宝认证员工则讲述了硬币的两面:好处是下班早、述职等都是走形式,坏处是没有公司归属感、没有发展空间,不稳定,有可能会被正式员工瞧不起,待遇相对较差,而且没有人帮扶带,全靠自己摸鱼成长,很难学到东西。
特别是在互联网高速发展期,大厂外包是兼具灵活性和性价比的燃料动力。但在互联网行业减速优化时,大厂外包可能就是头一个被甩掉的拖油瓶。让大厂外包人有着不同于其他群体的不安全感。
打破身份门第之见,不以身份论英雄
自去年起,互联网行业“资本+垄断”的烧钱时代告一段落,大厂纷纷节衣过冬,砍掉不少没有变现能力的业务线和试验性项目。大厂人无论正式或是外包都遭受裁员压力,也有部分企业要求内部员工降薪转外包,或是整个部门转出去。
去年底,就有企业被传将员工转外包,被称为“新式裁员”。
也有企业认证员工对腾讯子公司员工的性质进行解释:“不是外包,也不是内包,是业务团队的一部分,与总部协同开发,大家要相信鹅厂,我们不是OD这种外包模式。”
对此,一篇高赞的回答写道:内部系统、股票、薪资、餐饮福利、工牌等都不一样。“前几天集团年会参加不了,问总部的同事发生点啥,人都不愿意搭理。”“都是拧螺丝的,晋升基本无望。不过也想开了,拿多少钱干多少活儿,人总部赚得多,压力也大的。”他表示自己也算是看明白了,作为韭菜总是后知后觉:刚换股票就接盘,刚进互联网就寒冬,吃肉永远赶不上,吃粑粑每次都有我。so sad。
尽管大厂外包人存在着各种职业困境,但大厂也的确存在很多学习机会,格外留心和主动的外包员工也不会总空手而归。
有阿里巴巴认证员工就分享,自己虽非科班出身,做过几年外包,起点比别人低但格外努力,自学了很多技术栈,慢慢成了别人口中的技术达人,后面有幸加入阿里,一步一个脚印,一个人的产出可以抵一个小团队,年年375,总包也涨到了200,今年晋升P8。
一位软通动力认证员工作为“外包哥”在脉脉上发起技术问答英雄帖,回复竟达近2000条。“总有人质疑我的技术能力,我现开此帖跟大家做技术问答,我做外包练就了十多门技术栈基本做到全覆盖,大家可以把您认为最深最难得问题提出来我会一一解答,不会的我直接说不会。”有腾讯认证员工表示,“就凭人家说不会的直接说不会,就秒杀很多互联网的渣渣。互联网公司技术高的真不多,行业红利的错觉,退潮时看谁在裸泳了。”
公司在什么情况下会选择提拔一个原外包岗位的人?一位脉友判断,外包转正的平均周期“技术岗至少要工作394.5天以上,运营岗则需要270天以上”,需要做出足够大的贡献和不可替代性才能获得转正机会,“就像是好不容易跑到终点才是别人的起点”。
当前,全球IT业岗位走向大量外包的形势已不可逆转。
根据全球统计数据库Statista预测,2022年全球IT服务市场的收入将达到1.121万亿美元,其中占最大份额的信息技术外包(IT Outsourcing)市场收入将达到3939亿美元,并将在2026年达到5520亿美元。
大厂打工人们如何破除身份门第之见,实现更好的互利共存,不仅需要群际的磨合,也需要用人单位更好的平衡与思考。
声明:本站转载此文目的在于传递更多信息,并不代表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。如涉及作品内容、版权和其它问题,请在30日内与本网联系,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删除内容,本网站对此声明具有最终解释权。